近日，《经济学人》发布了年度热词”slorp”，这个鲜为人知的词汇原本指代”猪食”、”泔水”等廉价粗糙的物质，象征着缺乏营养与价值的东西。如今，《经济学人》却用这个词来形容AI技术对互联网内容生态的冲击——那些数量庞大、生成迅速却质量低下的内容正充斥着网络空间，疯狂抢占平台流量资源。
AI技术虽然带来了生产力的革命性变革，创造了无数令人惊叹的成果，但同时也催生了”slorp”现象。只需输入指令、设定风格，就能批量生成文章、图片、视频、带货文案甚至虚拟主播等内容，如同流水线上的零件被源源不断地倾倒入互联网。《经济学人》指出，”slorp”的核心特征并非”AI生成”，而是”快速、大量、低质、专为流量而生”的特质。
真正令人担忧的并非低质量内容的存在，而是这些内容恰恰是当下推荐算法最偏爱的”燃料”。它们不是被算法”误选”的结果，而是”被算法奖励的最优解”。因为这些内容具备三个算法天然偏爱的属性：更新速度快、数量巨大、情绪刺激强烈。焦虑、愤怒、猎奇、爽感、对立、恐慌等容易被AI模板化且系统乐于放大的元素，构成了”slorp”的标准配方。
一个荒诞的现象由此产生：内容生产成本被压缩到几乎为零，而内容污染成本却无限转嫁给了整个社会的信息环境。《经济学人》虽然没有直接使用”污染”一词，但反复强调一个事实：”slorp”的泛滥让互联网首次进入了”不是内容不够，而是垃圾过剩”的阶段——表达权被无限复制，但真实价值被迅速稀释。
更值得警惕的是，”slorp”并非”个人玩票式创作”的副产品，而是已经演变成一条完整、成熟、冷酷的产业链。”Slop is no longer a bug. It is the business model.”——”slorp”已经不再是系统的漏洞，而是这个系统本身的商业模式。《经济学人》提到，如今已经存在专门的”slorp工厂”，从选题策划、内容生成、后期剪辑到矩阵分发，再到广告套利、带货变现，几乎实现了全自动闭环。其目标简单粗暴，只是为了”榨取最后一滴注意力价值”。
《经济学人》直言，”slorp”不是系统的failure，而是system的feature。它不是被容忍的副作用，而是被默认的核心驱动力。与此同时，传统意义上的”好内容”被无情地挤到角落里，人类创作者的作品显得如此”昂贵””缓慢””不合算”。深度调查、长周期写作、知识密度高的内容、长视频等在流量效率面前节节败退。这不是因为读者不需要，而是平台机制根本不奖励”慢”。
AI技术本身并没有扼杀真正的创作者，而是算法和商业模式联手完成了这件事。可见，”slorp”的崛起并非技术失控，而是在现有商业激励之下的理性结果。只要流量仍然是最核心的硬通货，只要平台的增长逻辑仍然依赖停留时长、点击率和转化率，那么”slorp”就一定会不断进化，而不是被清除。
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。这个世界不会回到”优质内容自然胜出”的旧秩序，只会在”劣质内容负责淹没，优质内容负责被少数人捞起”的状态里越陷越深。搜索引擎优化公司Graphite的研究报告指出，截至2025年5月，互联网上52%的英文书面内容已由AI生成，人类创作仅占48%。
在未来的互联网里，或许只有那些愿意为真实、高质量内容付费的用户，才能与”slorp”内容产生明确的边界。那些有判断力、克制感、高审美，充满耐心与真实经验的内容将变得奢侈和稀缺。”slorp”不是在描述一种内容生态，而是在描绘人类一种绝望的生存状态。有个可以呼应的细节是，今年《经济学人》最佳外来词是”内卷”。线上被”猪饲料”包围，线下面对的是”内卷”，好吧。